三國演義｜不一樣的「赤壁」｜星島教室

2024-04-08 11:46

「赤壁」之名，響遍九州，然而令這地方有名的不僅是「赤壁之戰」，更是周瑜、諸葛亮等幾個重要人物的傳奇故事。我們也許對《三國演義》赤壁大戰記憶深刻；不少人更玩過「三國」相關的遊戲；「三國赤壁」亦成為了一段童年回憶。對於高中學生來說，文憑試指定範文亦有蘇軾〈念奴嬌．赤壁懷古〉一首，赤壁便成為了學生的「集體回憶」。然而有否想過「赤壁」是共同「構建」出來？「赤壁」在何地其實有多個說法，因為英雄人物，歷代懷古，亦令赤壁慢慢豐富起來。本文希望與讀者一同尋找「最真實的赤壁」，並反思「赤壁」如何成為今日的「赤壁」。

「赤壁」在哪裏？

真正的「赤壁」在何處，有不同說法：據唐代李吉甫的《元和郡縣圖志》有「漢川」一說、南宋時盛弘的《荊州記》有「漢陽」一說。考慮到地理上這兩處並非臨江，與開戰的赤壁有所出入。另據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有「武昌」一說，然而武昌縣赤磯山與歷史地名所考有出入，未必是「真正的赤壁」。

更為特別的是與名人扣上關係的「東坡赤壁」。蘇東坡的〈赤壁賦〉享譽天下，有人就把東坡懷古的黃州「赤壁」，視作當日古戰場。細心來看，東坡句中「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人道是」明確指出了他也是「聽說」，未經考據。而事實上經不少史家考據，黃州是一種誤傳。然而清代黃州知府郭朝祚重修黃州赤壁，寫下了門額「東坡赤壁」。黃州赤壁便與蘇東坡的名密不可分，這個地方亦因人物別有一番意義。

真正的「赤壁」更有可能是蒲圻赤壁。《元和郡縣圖志》言︰「赤壁山在蒲圻縣西一百二十里，北臨大江，其北岸即烏林，即周瑜用黃蓋策，焚曹公舟船敗走處。」胡三省注《資治通鑑》亦用此說。歷史考據、懷古作品，加上大量出土三國古代兵器，成為當地發生「三國時期」戰爭的力證。「蒲圻赤壁」大抵成為史學界共識。蒲圻市，亦於1998年6月獲批更名為「赤壁市」。一場戰爭，加上古今懷古之情，改變了一個地方。

「火燒連環船」孰真孰假？

記得有初中同學說喜歡「三國時期周瑜與諸葛亮赤壁大戰，火燒連環船」。我愣住了，有點不忍心告訴他實情。不知大家對赤壁的認識是否都是這樣？事實上，「三國時期」、「赤壁大戰」、「火燒連環船」等都有待商榷。

首先，「三國時期」，顧名思義，在魏、蜀、吳「三國」成立以後。公元220年，曹丕逼漢獻帝禪讓帝位，定都洛陽，國號「魏」。221年，劉備在成都稱帝，國號「漢」，後世稱「蜀漢」等。229年，孫權在武昌稱帝，國號「吳」。故嚴格來說，「三國」應在公元229年後才開始，至280年西晉滅東吳結束。公元220年前，東漢未亡，所以我們熟悉的赤壁之戰（公元208年）嚴格來說屬「東漢末年」。

那麼「赤壁」有沒有發生過「火燒連環船」呢？那便先要了解兩本關鍵書籍——《三國志》與《三國演義》。西晉陳壽《三國志》為前四史之一，為「正史」。元末明初羅冠中《三國演義》為四大名著之一，是長篇歷史演義章回小說。清代史學家章學誠評價《三國演義》「七分實事，三分虛構」，大抵指出了《三國演義》對歷史有不少改編，達致「尊劉貶曹」等目的。而赤壁「火燒連環船」一事，《三國演義》中有載，歷史記載卻不同。《三國演義》第四十七回是〈闞澤密獻詐降書，龐統巧授連環計〉。據江蘇古籍出版《〈三國演義〉〈三國志〉對照本》指出，該章與正史只有0.1的相似。這件「赤壁」重要史事，正史與小說相通的幾乎只有「人物」，連地方亦不盡相同。而據《三國志》記載，曹軍戰船是首尾相「接」而非首尾相「連」。「接」應理解為一艘跟着一艘。故此「連環船」並非如小說般所寫鐵鏈相連。赤壁鐵鏈相連的「火燒連環船」是小說虛構。

那「赤壁大戰」亦有待商榷。一說赤壁未有大戰。據《三國志．魏書．武帝紀》：「公至赤壁，與備戰，不利。於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軍還。」從「不利」並不見得是大戰，而曹操退兵重要原因是「疾病」。戰後參與的東吳戰將在職位上未有得到重要提升，也許反映未曾發生大戰。

然而，據《三國志．吳書．吳主傳》：「瑜、普為左右督，各領萬人，與備俱進，遇於赤壁，大破曹公軍。公燒其餘船引退，士卒饑疫，死者大半。」據此理解，赤壁確有大戰。《周瑜傳》中亦記錄部將黃蓋詐降，後用火攻：「蓋放諸船，同時發火。時風盛猛，悉延燒岸上營落……人馬燒溺死者甚眾，軍遂敗退」。這些可見周瑜、黃蓋的確利用地形陣勢用火攻破敵，火攻主要由船燒到營帳。

無論如何，我們可以理解赤壁曾發生一場重要戰爭，加上疾病，令曹操無法在當年吞併吳蜀，統一天下。從此這個地方變得不一樣！

「風雲人物」造就「赤壁」？

如果赤壁不在東坡懷古的「赤壁」，不在「三國時期」，沒有「火燒連環船」，甚至未必大家想像中的大戰？大家會否感到失望？有否想過，真正令赤壁這地方成為大家熟悉的「赤壁」是為何呢？

蘇東坡〈念奴嬌．赤壁懷古〉借諸葛亮「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抒發建功立業、保國滅敵的豪情。李白〈詠赤壁〉：「烈火張天照雲海，周瑜於此破曹公」，寫的是周瑜的英雄事跡。辛棄疾〈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亦是對建功立業的寄託。「赤壁」這地方彷彿成為了一個跨時代的符號，寄託英雄建功立業、保國衛民的豪情。唐杜牧〈赤壁〉有「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歸因時勢，不以成敗論英雄，亦是認識歷史另一個角度。無論如何，在「赤壁」這地方，通過懷古，讓歷史與人交相輝映，亦令赤壁這地方變得更豐富。

「赤壁」不僅是歷史戰場，更寄託着大家對英雄人物建功立業、護國破敵的嚮往。即使「赤壁」考據下來，地點上未必是大家認識的「赤壁」。但有這一段「人文風景」，配上歷史豪情，足以為「赤壁」這個特別的地方添上永恆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