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戰士無國界守護生命
2024-05-06 00:00
在狂風暴雨中,一艘木船在海浪中飄蕩。船上的人們為了躲避戰火和逼害,賭上性命跨越地中海,只為尋找安身之所。同樣在驚濤駭浪中前進的,還有無國界醫生的搜救船,香港助產士蘇衍霈緊握望遠鏡,生怕錯過任何飄零的生命。終於,團隊接到信號,她立刻投入救援工作,為婦孺提供醫療護理,撫慰她們內心的創傷,「每條生命都是平等的,我們踏出一步,可為彼此的命運帶來一點改變。」
蘇衍霈自大學時期關注與性別相關的議題,畢業後在公立醫院任職,並成為助產士。後來她毅然投身無國界醫生,希望以香港醫護人員的身份去接觸和了解世界,通過與不同地區的人士合作,讓他們看到香港醫護的專業水準和質素。
港醫護首登地中海搜救船
花地瑪出生在尼日利亞,幼時目睹雙親被武裝分子殘忍殺害,自己則淪為性奴隸,輾轉被賣到利比亞的妓寨當性工作者,不幸感染愛滋病並懷孕;女兒2歲時,她得知妓寨計劃對女兒施行割禮,決心攜女兒踏上逃亡之路。
「她還是一名青少年,若放棄女兒的撫養權,未來人生會容易很多,但她堅持與女兒共存亡,因女兒是她在世上最親密的人。」蘇衍霈說,這種母愛使她動容。女孩被取名為「Peace(平安)」,花地瑪期盼女兒晚上能有安穩的睡眠,蘇衍霈坦言,許多難民向她訴說,每逢夜幕降臨,總要緊握刀刃入眠,因四周始終籠罩各種威脅。
在船上,蘇衍霈結識了西非女同志阿巴卡和卡薩,其中一人自小遭爺爺性侵犯,另一人已有子嗣,因無法忍受丈夫的虐待而逃跑。兩人在利比亞相識相愛,希望逃走到更包容同性戀的歐洲國家。蘇特意送給她們一根紅線以示祝福。
刻骨銘心的故事,在診間赤裸展現。蘇衍霈認為,要從根源着手,教育男子不要侵害他人,「很多人缺乏正確的性觀念。」她將自己包裝為「Mama Hin」,向船上未成年男性講解安全性行為、性病等知識,不少男孩出於信任,吐露自己曾被性侵犯的經歷,例如被綁架作性交易,也有人在集中營遭酷刑折磨。那些未曾被凝視的傷痛教人鼻酸,蘇衍霈沉重地說,「我們在新聞上看到的數據,每個數字都代表一條寶貴的生命,背後有令人心碎的故事。」
親睹孟加拉女性受性暴傷害
近年她也隨無國界醫生到孟加拉科克斯巴扎爾(Cox's Bazar)難民營工作,山丘上的臨時居所僅由竹枝和布料搭建而成,難抵惡劣天氣和火災。當地女性被視為家庭附屬品,受性暴力傷害,不少人遭強姦而懷孕,在惡劣環境下分娩,醫療支援尤為重要。作為醫院性與生殖健康部門的主管,除了產房和婦科的支援工作,蘇衍霈也肩負推廣性教育和生育規劃的重任,鼓勵女性到醫院生育及接受檢查。
無情的是,女性沒有自主決定的權力。蘇衍霈深有感觸地說,「即使婦女因大量出血而生命垂危,或需要轉移到大型醫院剖腹,一旦丈夫不予同意,我們無法採取任何緊急措施。」突發情況下,團隊必須逐家逐戶尋找及說服家屬,對方也有權拒絕,嬰兒或在此期間已胎死腹中。她明白存在文化差異,只能感慨,「如能早些給予適當醫療措施,會更為合情合理。」
「我在孟加拉工作9個月,常有感憤怒的瞬間。」她談到,有日一位女士被母親抬進醫院,頭皮被扯出血、身上滿布傷痕,雖然所有生命體徵指標正常,卻對外界毫無反應,只緊閉雙眼,「後來知道她遭受丈夫長時間的性暴力凌虐,精神狀態崩潰了。」
又如有產婦出現「肩難產」,她在有限的資源下竭盡全力搶救,隨生產時間拖長,嬰兒的頭部也逐漸發脹變黑,終宣告死亡,「我為救人而來,但最終卻目睹許多生命消逝,難免會懷疑自己,感到挫敗。」
她很清楚,單是哀悼沒用,「正因為會發生這些悲慘事,才更需要我們去改善現狀。」她將每次遺憾視為課堂,思考如何避免悲劇再生,並制訂嚴格的培訓計劃。在她即將離開時,當地助產士已能自行應對棘手的病例。此外,她和團隊積極外展接觸和教育難民,使前往醫院生產和產前檢查的產婦人數翻倍。一年過去,她當初制訂的各項計劃仍持續運行。
積極教育難民 產檢人數翻倍
「有人說我很偉大,但我認為每人都是一顆螺絲,同樣推動世界運轉。」蘇衍霈堅定地說,每人都能為改善社會和世界貢獻一分力,共同關注婦女平等和難民等議題,讓世界變得更公平。言談間,她透露為了持續參與救援,返港也不會休息,做多份兼職維持生計,但她甘之如飴,「為了實現夢想。」
付出有否獲得回報?她望向窗外平靜的海面緩緩地說,「就像《小王子》內狐狸所說,我也得到一片金黃色的麥田。我很喜歡大自然、藍天和海水,被滿天流星和海豚包圍的感覺,感受人與人接觸之間的感動,觸摸到皮膚的溫熱、聽到嬰兒心跳的振奮和喜悅,都是我的收穫。」
人間的苦難太多,快樂太少,她知道自己只是隱含的剪影,難扭轉他人宿命,但至少在劫難中,為那些輕擁共同理想的人,留下了一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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