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肇弘專欄｜佐敦的失落

跟許多觀眾一樣，對電影《梅艷芳》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導演用上綠幕技術還原不少舊香港的場景。其中一幕，寫當時仍在酒廊賣唱的梅艷芳家姐梅愛芳，匆匆走過彌敦道，趕去另一家酒廊登台。相比起荔園及利舞臺，從來沒有聽聞彌敦道對梅艷芳一生有何重要意義，這段或許只是導演編作，然而看到車水馬龍、五光十色的彌敦道，裕華國貨與妙麗中心招牌互相輝映的情景，難免教香港人感到百般滋味。Those were the days！

剛巧早前在何藩的回顧展，看了他1991年執導的賣座三級片《我為卿狂》。有場戲是男女主角坐在開篷雙層巴士上，穿過彌敦道及佐敦道一帶鬧市，情到濃時，竟旁若無人公然交歡，尺度大膽得令人咋舌。那時候妙麗中心的特大孔雀開屏標誌早已不在，但街道兩旁仍然懸掛着大大小小的霓虹招牌，正好襯托出紙醉金迷、人欲橫流的末世氛圍。

九十年代的佐敦道碼頭。

在模糊的童年回憶裏，佐敦跟旺角一樣繁華喧鬧，但父輩眼中已是最後一刻的燦爛，港鐵通車前的佐敦，可是更加熱鬧呢！佐敦道碼頭的人流不比尖沙嘴碼頭遜色，直接促使佐敦的興旺。除了妙麗中心和裕華國貨，佐敦還有占飛百貨、永安百貨、中藝國貨……妙麗中心裏的「鬼佬大排檔」，是商場Food Court的始祖。而佐敦也匯聚了不少戲院，計有快樂、嘉禾、大華、普慶及倫敦，其中普慶戲院外的樂聲牌廣告，曾是全港最大的招牌。到了港產片的黃金時代，佐敦道與彌敦道交界幾乎長期懸掛着新片的廣告。

若不是翻閱往昔的明信片，也不知道佐敦的九龍佐治五世紀念公園，曾經是本地重要的旅遊景點。或許早期香港遊樂設施不足，這座採用中式設計的公園，鄰近佐敦道碼頭，自然成為西方遊客的好去處，誰想到如今卻變成了街坊、外傭的休憩勝地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佐敦成了從尖沙嘴遊客區到油麻地、旺角等庶民社區之間不太重要的一站。

早在疫情前，佐敦一段的彌敦道不是充斥着「吉鋪」，就是短租的散貨場，到了入夜更是黯然無光。那璀璨華麗的佐敦，只能從舊電影或舊照片裏尋找了。 
文：曾肇弘　圖：星島圖片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