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雜誌‧人物誌|結束40年餵猴生涯 見證猴王興替 「馬騮王」笑談金山猴國風雲
2024-04-22 08:30
上月有市民遭野猴襲擊後感染可致命的猴疱疹病毒,令野猴再成新聞焦點。餵猴近40年的蔡慶熊,為猴子再捲風波感到不值。花名「馬騮王」的他,曾是獲漁護署認可的合法餵猴人,但其「餵猴證」早前不獲延續,這日他重返俗稱「馬騮山」的金山郊野公園,遇上猴群討食,只能擺擺手說,「不能餵了,要罰錢。」在他眼中,人猴衝突是人類與大自然失衡的惡果。見證幾代猴王興替,他指,猴子與人類一樣,會為權勢拼死相搏。白髮蒼蒼的馬騮王相信猴群總能找到生存之道。
「馬騮山」就如蔡慶熊的另一個家,他駕車於山中轉悠,左顧右盼,唸唸有詞,「這裏是『阿七』的地盤,那處是『孖趾』的領地,以前『阿七』和『孖趾』最惡。」車子駛經山腰一處涼亭,一隻老猴坐於地上,他指着老猴興奮地說,「這是『阿福』,是『阿七』的金牌打仔,原來『阿福』仍未死。」「阿七」、「孖趾」是他口中的兩大已故猴王,他指餵猴證到期後,很少到來,一直惦記猴子的情況。
章回小說《西遊記》中的孫悟空,有拔猴毛,吹出猴子兵團的神通,當日到訪「馬騮山」正值下午,猴子躲起來避暑。蔡慶熊下車後朝山谷「吁、吁」幾聲,瞬間有20多隻大小猴子跑出,朝他走去。看到久違的「老朋友」,蔡慶熊難掩興奮,但無奈地說,「沒有食物,不能餵,否則罰1萬元。」
「馬騮山」上動物眾多,除麻鷹及蟒蛇是猴子天敵,另有野狗、野豬及箭豬,猴子數量多,算是最惡。此時傳來野狗吠叫聲,他看着遠處說,「有野豬出沒,野狗吠叫驅趕」,其後1隻麻鷹低飛靠近,在場猴子驚呼逃入山林。他說,曾有小猴爬到樹頂,遭麻鷹一口啄去。
最自豪未曾被猴子襲擊
虎背熊腰的蔡慶熊頗有點「猴王」的剽悍,他指,猴子一直於本港存活,過去亦有猴子傷人事故,何以近月才揭發有人患上這種罕見病,感到莫名其妙。他為猴子抱不平,認為人類才是猴子的最大敵人,因為不少住宅建於昔日猴子出沒地區,令猴子生境受到威脅,正是人類過度發展的惡果。
談到猴子傷人事件,他更是動氣,認為人們來到猴子國度應知禁忌,例如要收好食物。他指,覓食是動物的天性,人類拿着生果等食物到來,對猴子是極大誘惑,加上過去很多人貪玩亂餵食,導致猴子誤以為拿着膠袋的人會餵食,膠袋的食物亦是給牠們,當人們不給食便出手搶,觸發人猴衝突,可是受責的卻是猴子。
2月29日是4年一遇的好日子,亦是蔡慶熊的餵猴證到期日,但2月初他已接獲漁護署的掛號信,獲通知不再續證,頓感失落。他估計,其餘3名僅餘的餵猴人亦不獲續牌。談起餵猴軼事,他最自豪是多年來從未被猴子襲擊,因為餵食時要一視同仁,即使特別愛錫個別猴子,亦要在給所有猴子派食物後再多給一點。曾有餵猴人帶着食物上山,卻只給個別疼愛的猴子餵食,招來其他猴子不滿,最終被咬屁股「教訓」。
蔡慶熊自封是「猴子的知心好友」,全賴多年來細心觀察,「正如跟人相處,要了解對方個性,不要在錯誤時間做錯誤的事」。他舉例,「猴子笑與發怒的表情近似,若你於猴子發怒時上前逗玩,便隨時出事。」他亦深知自己是衣食父母,猴群才理睬他,然而人猴之間慢慢建立信任及感情,曾試過有猴子撲前攬着他,反映對他的信任,令他樂了一陣,但想到若因此令猴子誤以為人人都可攬抱,可能觸發更多衝突,最後狠心驅趕,與猴子保持距離。
「餵猴證」不獲延續感失落
餵猴數十年,蔡慶熊見證幾代猴王更替,認為猴王除要「好打得」,還有「老二」、「老三」及俗稱「打仔」的大將輔助,才能成就霸業。他稱,猴子性格多疑、善妒又記仇,有點像人,亦跟人一樣會為爭逐權勢拼命,「猴王打生打死,用暴力解決;人類則玩手段,殺人不見血。」現時金山郊野公園一帶有7至8個猴子族群盤踞,勝者為王,可佔據食物豐富的山林,年老傷殘的猴子則被「趕下山」,寄居大埔道一帶,「那裏缺少食物,日子不好過。」
談到「猴國」風雲,他興致勃勃,笑指猴王除要健碩剽悍,還有條翹起的尾巴,惟數十年來即使強如曾聚眾500的「阿七」,亦未能統一族群。他說,「阿七」的上一任猴王「孖趾」亦是經典領袖,當年「孖趾」獲「張飛」及「傻貓」等惡猴輔助,但其後遭冒起的「阿七」取代。至於山下本由猴王「骷髏頭」盤踞,「骷髏頭」去世後族群分裂,一蹶不振,另外還有猴王為「追女仔」被篡位的趣事。對猴國的事,他只冷眼旁觀,唯獨數年前看到有猴子企圖淹死被俘虜的小猴,才出手相救。
40年前結緣 開啟餵猴生涯
蔡慶熊與猴子結緣,始於1984年,當日他跟朋友到來觀猴,看到群猴爭食打鬥,擔心猴子不夠食物,而展開餵猴生涯。蔡開設印刷廠,80年代生意好景,「最瘋狂是89年,曾花2.5萬元買了1個貨櫃的花生餵猴子」,近年亦月花5位數字金錢買蕃薯及生果餵飼。他指,餵猴的確花費不菲,但多年來得到健康與快樂,亦跟猴子做了朋友,勝於百病纏身用錢買藥換健康。1999年,漁護署立法禁止餵猴,並向66名慣常餵猴的市民,包括蔡慶熊在內,發出臨時性的「餵飼野生猴子特別許可證」。
餵猴40年,終於來到終點,蔡慶熊相信,「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機靈的猴子總能找到生存之道。」
76歲仍身兼數職 不忘心繫愛猴常探望
76歲的蔡慶熊已經半退休,近月更卸下餵猴任務,但仍身兼數職,閒來湊孫,亦會北上食海鮮,惟最終仍是心繫猴子。
蔡慶熊的印刷廠在香港仔,他指,若接到定單都會開工,又兼任運輸物流工作,賺取日常生活費。除此,他有參與所住屋苑的業主立案法團義務工作,另協助相熟酒樓運送玻璃樽到俗稱「綠仔店」的回收點;周末則陪伴孫兒,或與友人到深圳食海鮮,享受生活。
蔡的印刷廠於1971年成立,見證了香港經濟起飛的黃金時期,高峰期替10多家酒樓印點心卡及菜單,「每隔2個月供應28萬張點心卡。」面對同業競爭,他憑細心取勝,「預計到酒樓的點心卡即將用完,便致電經理查問」,做到「即日落單,即日供貨」,搶贏同行。
出身基層的他亦抱打不平,早年他曾將游早泳捉到的青口,交予相熟酒樓加工烹煮。當時女部長收取60元「街坊價」,但其後經理上班認為要收費120元,要求女部長支付差價。蔡知道後認為加工費用應由客戶支付,質疑經理留難女部長,立刻支付差價,並痛斥經理弄權。
不過近年酒樓經營困難,經驗老到如他亦碰釘,曾有相熟酒樓結業前仍致電落訂印點心卡,結果他翌日送貨才知酒樓倒閉,血本無歸,令他感受到人心險詐難測,反不及猴子明刀明槍。他指,由寓所前去馬騮山的來回隧道費過百元,加上油費,費用不菲,現時只會在前往九龍回收物品才到馬騮山探探猴子。
記者:關英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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