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雜誌｜疫情暴露港「健康不平等」問題 鍾一諾籲政策以人為本

疫情嚴峻，一幕幕千人輪候檢測、寒風下病人瑟縮醫院臨時帳篷的場面震撼人心，持續限制社交距離措施亦影響民生經濟，一直關注公共健康不平等的中文大學健康公平研究所副所長專家鍾一諾指，在抗疫保健康與民生之間要取得平衡極不容易，建議制定公共政策時以人為本，衡量政策是否利大於弊。近年，鍾一諾推廣生死教育及臨終照顧，提倡就預設醫療指示立法，讓末期病人有尊嚴地走完人生旅程。鍾一諾除了是大學學者，亦身兼歌手、電台主持等多重身分，他坦言曾經迷失，最後在高人指點下擺脫心魔，繼續游走不同領域。

記者 關英傑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訪問最初相約在中大校園，但大爆疫下改以Zoom進行，本身亦是歌手的鍾教授在他儲存了四千多隻CD的書房受訪，半歲大兒子則在客廳由家傭照顧。上月中，當局驗到倉鼠對新冠病毒呈陽性，立馬人道毀滅二千隻倉鼠，身兼中大生命倫理學中心副總監的鍾一諾，卻指倉鼠是人類的寵物、朋友，彼此建立感情關係，跟當年禽流感撲殺活雞不同，質疑撲殺數量太多、是否有代替方案，或可否先作隔離，他指香港作為國際大都會應有更好配套，值得檢討。

制訂政策須衡量是否利大於弊

近日疫情嚴峻，醫療體系陷於崩潰邊緣，社交距離措施一再收緊，他理解全民保健康是當前頭等大事，當局制定公共政策時應以人為本，衡量政策是否利大於弊，以及有無替代方案等，雖然公共衞生首要是保護市民健康，但並非唯一考慮，亦非凌駕其他範疇的合理理由。

去年中大研究發現，基層市民除擔心染疫，更憂慮生計受損，而且社交距離限制愈趨嚴謹，除令食肆等行業停業，基層市民丟飯碗，更有市民質疑人身自由被剝奪，認為已敲響警號，雖然他認同早前抗疫基金派錢等紓緩措施，但質疑未能持續協助基層走出困境。

「基層醫療」考慮不周

基層醫療是鍾一諾主要研究項目，他指，香港公共醫療政策奉行「確保不會有市民因為經濟困難而得不到適當的醫療服務」原則，但真的做到嗎？他指，研究發現本港有百分之八市民因經濟困難得不到適當的醫療服務，即五十多萬人，但相信數字被低佔一成。他解釋，「基層醫療」是個人及家庭進入醫療系統的第一個接觸點，但私家診所費用不菲令基層卻步，逼使他們求助公立醫院，變相加重公共醫療負擔。

他說，以育有兩個小孩的飲食業女工為例，她沒有有薪假，不上班便沒收入，患病請假便手停口停，私家診所診金動輒數百元，等於她半日工資，令她不願求醫，得不到應有的治療。他批評現時醫療政策單從醫療入手，若在最初制定政策時已就這問題考慮及處理，可避免同類情況發生。

他指，普遍以為愈富有地方，醫療能力愈好，但他引述研究「健康不平等」逾四十年的倫敦大學學院流行病學教授、中文大學健康公平研究所聯席所長馬穆的著作《致命的不平等：社會不公如何威脅我們的健康》，指其實社會地位愈低的人，健康愈差，亦得不到適切治療，值得思考。

大學時親歷貧民被不公平對待

三十八歲的鍾一諾生於小康之家，父親是商人，在父親薰陶下，他與藍調口琴家兄長鍾一匡，多年前組成「鍾氏兄弟」組合，涉獵爵士藍調、福音音樂及發燒天碟，並包辦詞、曲、唱及監製多職，他自己亦兼任歌唱導師及配音員。對被指出身中產卻研究基層問題，不懂民間疾苦，他指兒時默默記着父親分享的四大人生觀——健康、知識、財富及回饋社會，其後在美國升讀大學時親歷貧民區的不公平現象，發現當地人社會地位低，走不出地區界限，改變不了命運，終生面對不公平，令他立志研究公共衞生不平等。

生死教育是鍾一諾另一個研究議題，特別是臨終照顧，但他指在香港這是忌諱，希望未來能就預設醫療指示立法，讓晚期病者在失去決策能力前預設醫療指示，按其意願拒絕接受急救及維生治療，避免不必要創傷，有尊嚴地離世。他指，香港早於九三年把紓緩治療納入公共醫療系統，是亞洲首個確立紓緩醫學的地區，但近年在全球善終質素研究，香港僅排二十二，落後於榜首的英國及第六的台灣。

看《偷天情緣》反思生命何價

成長於富裕的九十年代，鍾一諾是荷里活影星標梅利的忠粉，除迷上經典喜劇《捉鬼敢死隊》，更喜歡標主演的《偷天情緣》，片中標飾演天氣預報員墮入時間輪迴，每天重複土撥鼠節活動經歷，他憶述十一歲時看此片，啟蒙反思「生命有何價值？與其每天重複沉悶，何不活好每個當下」，影響日後學術研究方向。

電影《迷失東京》是標梅利另一名作，鍾一諾自言在一四年音樂事業高峰期時，亦迷失於學者、歌手、電台主持等多重身分中，當時他冒昧求助著名學者李歐梵，獲對方邀約見面。他憶述，當時對方建議他「要不務正業，喜歡的就做，忘記身分枷鎖，做落就知甚麼是你那杯茶」。他感謝對方幾句話「點醒咗我」，視為人生導師，至今二人成了忘年之交，近日更獲對方送贈三千多隻CD，正為收納新藏品苦惱。

《星島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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