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院舍禁訪長者思親苦 蔚耆苑院長蔣慧儀情理間掙扎

自第三波疫情爆發，安老院舍謝絕探訪大半年，長者與至親陷入思親之苦，蔚耆苑院長蔣慧儀不忍目睹院友失落，想盡辦法令他們的日程排得滿滿，暫時拋開疫情帶來的痛苦。每當疫情回落，她即爭取放寬防疫限制，帶院友乘搭復康巴士出遊，在車上看看社區面貌。在情理之間掙扎下，蔣慧儀決定破例讓個別院友回家過節，條件是回來後須檢疫隔離，農曆新年亦安排特別探訪，讓院友與親人一解思念，「可以換來幾十個家庭互相見面，一切都值得。」蔣慧儀深信，以人為本從不止是口號，盼能繼續化身拾海星的人，讓長者走過圓滿的人生下半場。

去年初新冠肺炎在港爆發，○三年沙士曾爆疫的安老院舍成為備受關注的一群，不少院舍在農曆新年起暫停探訪，比起其他行業更早開始防疫。沙士前已入行的蔣慧儀憶說，當年疫情來勢洶洶，行內有數十名安老院院友染病，當中不少人死於沙士，及後業界加強防疫措施，包括感染控制及預防傳染病，故應對新冠疫情時，她隨即暫停家屬探訪，「由年初二便開始停，家屬都好理解，因為我們守護着院舍，令老人家免受感染。」

吸取沙士經驗 一律謝絕探訪

　　全港安老院起初守住「零感染」，蔣慧儀直言，大多數安老營院舍業界均對防疫措施感到自豪，甚至沾沾自喜。直至第三波疫情爆發，多所私營院舍失守，即觸動業界的神經，「第一所爆疫的是私營安老院，整個行業都好緊張。」社署隨後亦發出公告，除體恤原因外一律不得探訪，一所又一所院舍均在門外貼上「謝絕探訪」的告示。

　　蔣慧儀起初以為中秋可放寬探訪限制，怎料等到冬至、農曆新年仍未解禁，唯有安排院友與家人在節日通過視像「見面」。她記得有一位婆婆隔着熒幕見到家人，忍不住問為何無人來探望：「等等等，又要等，等到八月十五又要等，都不知道等到幾時。」有些患有認知障礙的院友經常問她為何家人不來，她只好解釋多遍讓他們明白，「他們驚自己被人『賣甩』，我們解釋是因疫情關係，但他們很快忘記，所以要不斷講、不斷講。」

設計活動讓院友暫忘思念

　　疫情下院舍長者未能與家人見面，難免產生情緒問題，蔣慧儀慶幸經她照顧的八十多位長者中，只有兩人因疫情致抑鬱情況變差，「當刻家人未能前來，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代替他們的家人，即使解釋幾多次，始終都不入肉。」她與社工唯有設計更多活動，讓院友處於忙碌狀態，暫時忘記思親之苦。走進蔚耆院六樓的活動空間，其中一個角落擺放着一部「蔚食車」，平時由院友輪流當值推介美食，「現時很多老友記都期待明天有甚麼玩，甚至提議我們改期舉行院友大會，好讓他們在蔚食車當值。」

　　但蔣慧儀深知，即使院舍提供再多元化的活動，也不及能與家人見面，「家人一來到，長者的情緒就會穩定。」所以每當疫情回落，她會嘗試放寬防疫限制，如在母親節安排有限度探訪，幾乎所有女院友的子女都前來探望，「大家一窩蜂來，我們其實都驚人流太多，壓力都幾大，心想只要十四天內院友無染疫就可以安心。」

　　以往院舍每季都會舉行一次戶外旅行，她不忍院友長期困在院舍內，決定讓院友乘搭復康巴士在社區中遊走，望望街外的風景，「老人家全程都在車上，去到元朗就由我們落車買掃街小食，帶回院舍再一齊分享。」

做好分流隔離 通融回家短聚

　　老人家向來重視農曆新年，有院友申請出院回家過節，一度遭感染控制主住反對，蔣慧儀在情與理之間不斷遊走，最終通融批准，但要求該位院友回來後須隔離十四天、戴口罩，以及在房間用餐等，「他起初答應了，回來後卻扭計，向家人說我們連電視新聞都不讓他看，家人於是打去安老院牌照部問個究竟，幸好政府理解我們的安排。」她亦破例安排新春特別探訪，讓院友與家人短聚二十分鐘。吸取母親節探訪的經驗，為了做好分流，她寧願犧牲自己的新年假期，將活動分拆數天進行，由年初一至五讓家人輪流前來院舍拜年。

　　新春特別探訪當日，長者與家人見面時雖然隔着「膠膜」，但大家臉帶笑容、有傾有講，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相處，在疫情下頓時顯得彌足珍貴，蔣慧儀說：「感覺是大圓滿、大成功，那種滿足感不止是完成一項工作，而是從微細地方感覺到意義。雖然我自己無假放，陪不到家人，但可以換來幾十個家庭互相見面、換到他們的開心，一切都值得。」活動後的十四天內院舍無人感染，她亦真正鬆一口氣。

化身拾海星的人拯救長者

　　一三年出任蔚耆苑院長至今，蔣慧儀一直相信以人為本不只是口號，不論對待長期入住的院友，抑或有復康需要的院友，她都力求盡善盡美、以長者福利為先，希望扭轉坊間對私營院舍的標籤及壞印象，「每個人都會老，只要將心比己，便會經營到一所自己老來都想入住的老人院。」

　　隨着確診數字回升，疫情未見盡頭，蔣慧儀期盼這一年可跟老人家一起與疫症同行，繼續化身成拾海星的人，拯救在困苦中的長者，「即使沙灘上有無數擱淺的海星，都要一顆顆拾起送回大海，做到幾多得幾多。」

即使沙灘上有無數擱淺的海星，都要一顆顆拾起送回大海，做到幾多得幾多。

全文刊於《星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