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救人天職不可丟棄 沙士醫生盼醫護守崗

醫護界為爭取全面封關，避免新冠肺炎在港大規模社區傳播，上周發動本港史上首次醫護界罷工。縱然行動已於上周五暫告一段落，但圍繞從醫者應否以罷工爭取訴求的討論，仍未終結。《星島日報》訪問兩位同樣經歷沙士的醫生，有人深信醫者有救人天職，任何訴求均不可犧牲病人利益；有人則看到爭取者背後不想任何一個生命被疫症奪去的心腸，更以輪流罷工互相補足，務求令病人影響減至最低。爭議過後，醫護人員堅守崗位對抗疫症，成為兩人共同願望。 記者 郭增龍

訪問當日，港大醫學院內科及肝臟科講座教授黎青龍身穿鮮黃色毛衣，就連招牌的煲呔亦是黃色，但他強調要求政府全面封關，避免新冠肺炎在港爆發的想法，並非黃藍政見，「抵抗疫症不是政治，只是關乎香港人的事。」不過，他應記者要求拍攝時，則堅持不除口罩，矛頭直指特首林鄭月娥日前聲稱可視乎情況決定戴口罩的言論，「我覺得全香港人都要戴口罩，因為你不知道坐在旁邊的人有沒有染病。」

黎青龍：撐封關不撐罷工

黎青龍縱然是醫學界享負盛名的肝臟權威，但在○三年沙士期間亦有穿着全套保護裝備，在瑪麗醫院隔離病房工作，照顧沙士病人，切身體會醫護人員面對不明疫症的恐怖。沙士二百九十九名死者之中，其中一人是他的同學，「他是耳鼻喉科醫生，他的女兒是我的醫學院學生。」今次新冠肺炎，於佐敦經營服裝店的六十四歲女患者，是他朋友的家人。知道朋友患上不明疫症而自己幫不上忙，令他十分難過，他更擔心香港重蹈沙士覆轍，「沙士死很多香港人令我很難過，作為醫生，死一個人我都嫌多。」

這份對生命的執着，令他相信只有通過全面封關，暫時隔絕中港兩地的交流，港人才可以免於威脅。因此，當上月底醫護聯署要求全面封關時，他即以實名聯署表示支持，上周一他更到瑪麗醫院罷工現場聲援，但他一再強調他是支持封關，不是支持罷工，「醫生就是要醫人，有病人我們就一定要看。」

醫護輪流罷工互相補足

醫護人員罷工的決定飽受質疑，但在他眼中，很多醫生不過是局部罷工，避免緊急的病人受影響，「以我所知，急症室、隔離病房都有人手，大家甚至編好時間表輪流工作，輪流罷工，有不罷工的醫生，甚至願意為罷工的醫生做多少少工作，以示支持。」

香港醫護人員昔日面對沙士疫情沒有臨陣退縮的態度，黎青龍一直引以為傲。不過，他堅信罷工的醫護人員不是貪生怕死，只是跟他一樣，認為疫症在前，香港人一個都不能少，「如果有其他人做的事可以達致封關的目標，就算是我完全不認識的人，我都會撐。」

彭繼茂：打仗不應犧牲病人

今次罷工，黎青龍是少有公開發聲的名醫，他坦言擔心表態後會有後果，「其實我（上星期一）去到（罷工現場）見到很多記者那刻，已經驚驚哋。」他在港大兼職講座教授的教席是合約制，明年六月要再續約，醫生是他最愛的工作，他當然不想節外生枝，影響他留職的機會，但更令他在意是自己做的事是否正確，「我知表態會有危險，但我想用良心做事。」

急症科專科醫生彭繼茂同樣是敢言的醫生，沙士後他在公共醫療醫生協會的討論區以實名批評醫管局，更在一場中港台三地沙士研討會上發言，公開批評港府短視及卸膊，一度隱瞞疫情已在社區蔓延，導致八名醫護人員殉職。事隔十七年，與沙士非常相似的新冠肺炎襲港，但在救人的天職下，他無法認同醫護人員以罷工爭取訴求的決定。

篩選嚴謹 不輕信內地數字

他憶述，當年沙士在醫護人員感染及社區爆發的過程迅速，病人在短時間內病情急轉直下，加上當時資訊不足，醫護人員一片恐慌，「當時我們連洗手及戴口罩的方式，都沒有現在的嚴謹。」但早在今年初武漢傳出疫情後，醫護人員已有一定心理準備，甚至可以在網上了解疫情最新資訊，「就算醫管局不緊張，我們自己亦做了很多防禦措施。」

除了資訊較過去充足，彭繼茂認為目前採用的疑似案例篩選程序，亦較國際指引嚴謹，「我們不論你有否發燒，只要你有到訪內地醫院而有呼吸道症狀，都會列作疑似案例，比世衞指引要你到訪過有新冠肺炎患者的醫院更加嚴謹，令我們沒那麼容易有漏網之魚。」

港府至今處理疫情的做法，彭繼茂亦有不滿之處，「當專家及官員上武漢考察回港後，竟然說內地無隱瞞疫情，只是有限度人傳人，叫大家不用擔心時，我有一點憤怒，因為我們已經有沙士的前科，不會輕信內地的數字。」

縱然如此，他亦表明不會贊同罷工，因為醫生救人的天職，比其他訴求重要，「我很痛心，醫生有封關的要求，可以用自己的私人時間抗議、絕食、靜坐，而不應該在打仗的時間，犧牲病人的利益。」

原文刊於《星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