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陈振聪今出狱先拜祭亡母

2021-07-03 00:00

■陈振聪在赤柱监狱服刑八年后今日获释。
■陈振聪在赤柱监狱服刑八年后今日获释。

(星岛日报报道)在狱中度过八年,练得一身肌肉的陈振聪,将于今早九时许步出赤柱惩教所,妻子谭妙清早已为丈夫预备全新的西装恤衫,迎接他的「重生」。陈振聪的长子Wealthee、胞弟陈振国、陈的世侄,以及八年来一直支持他的律师陈婉华,都会接他出狱。令陈振聪一生抱有遗憾是在狱中服刑五个月,接获母亲病逝的噩耗,据知陈振聪重获自由后,第一件事便是到墓地拜祭母亲,跟著去跑马地品尝至爱的云吞面,然后再返家与外母和亲友相聚。
八年的牢狱生涯并没有「打残」陈振聪,相反令他在狱中不断自我增值,修读公开大学不同的科目,撰写与「小甜甜」龚如心生前点滴的《聪心说》,闲时吟诗作对,及亲自为《聪心说》加插绘图等。满面笑容,乌黑头发的陈振聪在放监前接受《星岛日报》独家专访细诉在狱中经历,并坦言「我眼中的惩教署,有另外一个解说,其实,惩字,在这里,基本上就是情人的情,因为很多事情,都可以动之以情,酌情处理,也不是那么的完全无情。」

「八年在这里可以说是极为浓缩的时间能量,这里的时间和空间,是一种异空间。我忆起一个充满紧张,戏剧性和刺激的回忆,就是我所拘禁的第十座,某日发生火警,就在我的囚室下面,一间储物房发生大火,浓烟滚滚,涌入我的房间,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回头看不见房间的一切物件,人生第一次经历火灾,突然以为自己会死了,原来没有害怕,我拿起毛巾,用水弄湿,俯伏在地面上,鼻尖贴在地面,慢慢呼吸。」

陈振聪笑言,「你猜想我脑海中想到甚么呢?嘻嘻,搞笑的,我发现自己每天的一个好习惯,每日彻底的用水揩抹地板,保持百分百的清洁,现在受用了,因为近距离微观看着地板,鼻尖口唇都贴着地面呼吸,发现真的很清洁,这时候,我向铁闸外张望,看见一对黑皮鞋,知道是阿Sir,但他大腿以上就在浓烟中,我看不见甚么,但听到阿Sir咳嗽声就安慰了,放心,救援马上到,慢慢呼吸,我站在这里陪你,只要我没倒下,你也不会倒下。」

「我很感谢他的安慰,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感,没多久,嘈杂的人声,一个印度籍惩教主任首先冲入来,就把我抱了出去,第一次感受到甚么是强健的臂弯,原来是那么的令人感到向往和陶醉,脱险了,这一场小火灾,最后,喜剧结果,没有人需要送去医院,换来的只是精采的回忆。我也写信向时任惩教署长和保安局长,感谢当时站在我面前安慰我的一位夜间的惩教助理和那位一手把我抱出去的印度籍惩教主任,再说一句,衷心的多谢他们。」

「监狱,其实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可以说是一个囚禁自由的动物园,但也可以说是最安稳最令人无忧无虑无牵无挂,不愁衣食住所,是天堂,是地狱,完全是你脑海中的思想感受,全世界全香港的疫情,到今天完全没有波及监狱,至少没有对我自己生活的范围造成影响,唯一的感觉,就是阿Sir会每天派一个口罩给我们,要我们戴上,就是这样。」

陈振聪感触地说,「离开监狱,每一个前人都说千万不要回头看,事实上,监狱就是监狱,不要期望好像在家中生活一样的舒适,八年的体验,我眼中的惩教署,有另外一个解说,其实,惩字,在这里,基本上就是情人的情,因为很多事情,都可以动之以情,酌情处理,也不是那么的完全无情,铁网高墙之内,另一个世界,目的都是希望住在这里的人,能够洗涤过去,在人生重新上路,我感觉到这个动物园日常的生活能讲情的,基本上都可以讲情,真的讲不了,就唯有『教』,最后教也教不了,才会认真的『处理』,并不如想像中一般的那么可怕的生活。」

「不过,人生在世,发生坐监的事情在生命中,理由很多,可能没有非黑则白的理由,其中也不可能绝对没有冤假错案,无论如何,能不坐监就尽量不要坐监,在这高墙之内,是不是完全没有美好的回忆,坦白讲,也并不是没有,眼见很多阿Sir和在囚人士之间的相处,令我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一门非常大的学问,学无止境,至少就是得着,可以伴随一生的得着。」

「八年的生活,有甚么可以记起来,努力回忆,不可以说无,一定不多,但我想起第一个回忆,就是在狱中度过的第一个平安夜上午,监狱司铎李贤义牧师忽然出现在我囚室前,木讷的表情,无奈的眼神,我昨夜无眠,过了人生第一个失眠的生日,我早有心理准备,李牧师告诉我,你母亲走了。」

陈振聪无奈说,「我不断的奔走,书写申请文件,会见律师,都围绕着希望能够在那一天母亲出殡的时候到灵堂前向母亲告别,结果,绝对的冷酷,绝对的无情,冰冷的声音,一只一只字的告诉我,惩教署驳回了你的申请,那一刻,我几乎崩溃,用全力撑着膝盖,不能让自己在那金边帽的高官面前跪下来,记忆下,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为甚么惩教署当日要吝啬那一天不施舍给我两小时,让我死了这条心,释放我,这是我八年监狱生活中唯一感到充满遗憾的回忆。」

「另一个难忘的回忆,充满伤感,在一个晚上,我开了牀铺,坐在牀上,正在听区瑞强的音乐节目,忽然一个声音,陈生,晚安,拜拜,我回应,啊,晚安,谁呀?没有回答了,我知道是三号房,那一位来了不久但沉默寡言的人,我自己在一号房,二号房从来不住人的,没有甚么大不了的感觉,心想这位仁兄,好像心情开朗,心想原来他知我姓陈,因为每天早上我去冲凉的时候,经过他门口,总会跟他说早晨,他一贯不会回应。」

陈振聪忆述,「这个晚上,我如常十点左右就睡觉了,我很少失眠,这一晚也没失眠,未到清晨,忽然被吵醒,朦胧中坐起来,听到大声的救命叫喊,我定过神来,才知道三号房那位住客吊颈自杀,阿Sir很紧张,人之常情,我自己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自杀,从来想也没想过要自杀,为甚么呢?」

「生命宝贵,死了,甚么也不能重来,一天不死,一天还充满希望,我呆站在铁闸,看着蜂拥而来的阿Sir,马上看见便服的江医生,跟著就是急救的CPR,不断的数一二三、一二三四 ,又听到电击器那木讷的电子声音,后来,就看见他从房中被抬出来,一面灰黑色,我心中已知没救了,一条生命好好的就这样在我身边另一间房间离开了,最后一个离开的阿Sir,关心的问了我, OK吗?我说,没事的,请帮我把房灯关掉,还未天亮,我可以再睡一小时,这件事,令我更加肯定我们必须积极面对人生,勇敢面对生命挑战,不应放弃。」

「马上要离开了,这一个在我口中形容是动物园的地方,赤柱第十座独立囚禁的地方,我一直都生活在这里,我形容自己过去生活在森林,忽然被猎捕,转眼间就来了这个动物园,初时日子很难过,人会习惯的,一天又一天,开始发觉动物园也没有甚么太不好,我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来来去去,都是第十座,这是一个我八年的家。」

陈振聪笑言,「为甚么我形容这是动物园呢?因为这里生活的人,是一个社会上极为浓缩的小社会,在森林自由的大千世界,有小老虎、小白兔,也有狐狸、大象,也有鳄鱼,不同的物种,其实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很多时候都不能和谐共处,更遑论能够成为朋友,大家来到动物园,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本来不可以成为朋友的,有富豪大亨,更多贩夫走卒,有尊贵议员,也有政府高官及大学教授,忽然间,大家都住在第十座,一人一个小地方,共同生活,同工同酬,同衣同食,忽然令我想起,这岂不是乌托邦中最美好的社会主义的生活世界,我的心平静了。」

「望着铁窗外每天飞进来的小麻雀,我猜想麻雀一定觉得我们很有趣,它们每天都来参观动物园,看看我们会不会分享一些面包碎,我会用粮单把黏信件赚来的钱,花一点买奶盐饼来喂麻雀,可惜挨来阿Sir一顿痛骂,于是害怕了,向小麻雀道歉,你们有自由,自己觅食吧,我没有自由,请你们食饼啊。」

陈振聪形容「我像被全世界打劫,家财尽失,再遭人绑架禁锢在赤柱监狱中,他这个『肉参』在狱中一直是单独囚禁,每天要做贴信封工作,每日吃过早餐后有一小时跑步锻炼身体。」今日要离开这个动物园,「我的人生,将于今日从新开始,坐监的人,好像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一样,所以,监狱对于探监的俗语,就是拜山,实在太贴切,离开监狱,就是重生,有一种死掉了,又再活一次的真实感觉,能否活到更好,就要看重生之后,怎样看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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