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研港历史为后人铺路 冼玉仪享受鉴古阅今
2021-07-19 08:00
说到香港历史研究,港大香港人文社会研究所名誉教授冼玉仪总是眉飞色舞。她是香港历史研究的先行者,在八十年代学术界忽视香港的时代,她翻阅东华三院及保良局的文献,揭开扎根香港的百年慈善老店,连结海外华人的角色,让世界看见香港的国际实力。研究以外,她更为原始档案编修目录索引,方便研究者查找资料,最近参与《香港志》的编修工作,亦是为后辈提供扎实的原始资料。她乐于为学者铺路,是因为研究之乐,她不甘于独享,「我希望可以感染后辈,令他们相信(香港历史)很值得做。」
生于一九四八年的冼玉仪,学生时代对香港史的唯一认识,是鸦片战争后割让香港的历史事件。直至在港大修读硕士期间,发现皇家亚洲学会期刊内,由外国人撰写的新界风俗及村落文化的文章,她愈读愈兴奋,大开眼界之馀,亦为自己的无知惭愧,「我在香港出世,做了这么多年香港人,为甚么连香港历史都不认识?」香港历史,自此成为她一生的研究方向。
翻东华三院文献寻历史宝藏
冼玉仪在港大修读博士期间,希望通过东华三院,了解华人精英与殖民地政府的关系,却意外发掘到历史宝藏。当时港人对东华三院的了解,仅止于医院,冼玉仪初次叩门,对方直言没有历史档案,几经转折才让她到访储存昔日书信文件的房间,「我还记得是无冷气,很多老鼠四围走,入面的书一打开,就会有虫走出来,纸也是穿孔。」
这些发黄破旧的纸张,记载着东华三院为海外华人服务的历史,例如协助苦工将辛苦赚取的金钱寄回乡下,以及为客死异乡的华人施棺赠殓。文件内字里行间,流露老百姓在大时代中的种种无奈,「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在外国工作十几年,才有机会寄钱返乡下,但沧海桑田,千辛万苦将钱送到乡下后,发现父母离世,太太亦已改嫁,很多很凄凉的故事。」
即使这些小人物的故事未必能写入论文当中,冼玉仪却禁不住一一仔细欣赏,「这些并不是小说,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历史故事有很多层次,可以写伟人,但不要忘记伟人背后有很多小人物,即使他们的故事很琐碎,但人生就是这样。」东华三院的故事,亦令她以香港人的身分自豪,「正因为香港是很繁荣的商埠,东华三院才可以在香港发挥如此大的力量。」
夥夏其龙为殖民地档案制目录
研究历史以外,冼玉仪亦乐于参与历史文件分类及整理,令研究者更容易找到所需资料,包括在九十年代与夏其龙神父合作,将英国殖民地部的第一百二十九号档案,制作目录索引。她解释,由于档案收录百年来香港殖民地官员寄往英国的文件,资料量极多,如无目录索引,研究者无疑是大海捞针。
她愿意承担这种工作,是受到施其乐牧师的启蒙。六十年代来港的施其乐,发现香港本地史一片空白,于是从零开始,翻阅中英文报章、官方记录,甚至到坟场抄写资料,制作数以万计以本地人物为中心的资料卡。冼玉仪坦言希望成为施其乐的继承人,并忆述两人往事,「我跟他是好好的朋友,他住在美孚新邨,我与不少历史学者时不时都会去他家中找资料,他总是欢迎我们到访,甚至预备好午餐。」
编修《香港志》范围从古到今
编修《香港志》对冼玉仪而言,也是希望为日后的研究学者提供有用的原始资料。她解释,地方志是中国的良好传统,俨如百科全书,方便外派官员了解当区的风土人情,惟香港过去并无独立的地方志,《新安县志》对香港的记述极少,令编修《香港志》变得有意义,「虽然近二十年很多人研究香港史,但很多是断代史,只集中讲一段时间,或者是专题研究,好像我研究东华三院一样,但地方志是通史,范围是从古到今,涉及不同范畴,过去没有人做过。」
冼玉仪是香港地方志中心编审委员会召集人之一,既负责监督编修流程,早期亦负责选题及物色学者。她坦言《香港志》由七千年前开始记述,直至一七年为止,内容包括自然、经济、社会、文化、政治,其资料的完备是她意料之外,「去年完成首册《总述大事记》后,我有一种源远流长的感觉,觉得它对香港人来说,是知道自己来自何处。」
研究学者逾五十人 以老带新
香港地方志中心目前有五十多名员工,包括具备博士及硕士学历的学者,冼玉仪喜见当中不乏年轻面孔,团队内以老带新,各自发挥所长,「我的角色很细,他们造出的成果我看完之后,也觉得获益良多。」待六十六卷《香港志》完成后,冼玉仪相信,教育界日后可从中取得公民教育所需资料,研究学者亦可抽取有用的部分进深研究。
纵然冼玉仪研究香港历史超过四十年,但她至今热情未减,「我今年七十三岁,还有一样工作可以令我充满生命力,是很幸福的事。」她渴望自己的言传身教,可以令更多有志从事历史研究的人,找到当中的趣味,「如果找到的话,Don't thank me, just pass it on(不用道谢,继续传承下去)。」
《星岛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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