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 – 在花叢中發一場夢｜夢遊世界

若我們回望數百年間歐美藝術史，會發覺有不少藝術家熱衷以花為主題，梵高的向日葵、莫奈的睡蓮，都為人熟知，而另一位畫家的一生創作，也與「花」有着密不可分的關聯，他便是墨西哥著名藝術家迪亞高．里維拉（Diego Rivera，1886至1957年）。

里維拉的回顧展，現正於美國三藩市現代藝術博物館（SF MoMA）舉行，展出超過一百五十件油畫、壁畫和素描作品，是過去二十多年間為這位墨西哥裔猶太藝術家舉辦的最大型展覽。

與梵高或莫奈作品中的花不同，里維拉畫作中的花從來不是主角，花旁邊的人才是。今次展出的《載花人》（《The Flower Carrier》）和《賣花人》（《Flower Seller》）等作品，儘管畫面上的百合和玫瑰等顏色鮮艷，佔據畫幅大半，但畫家畫花，並非為呈示花色之美或花種之繁多，而是為了引人思考花農勞作之辛苦，進而深思貧富懸殊等社會問題。

《載花人》反映了花農生活之苦。

 

且以《載花人》為例，畫幅中央是一隻裝滿鮮花的大竹筐，壓在左側角落戴草帽的墨西哥農人肩上，右側是他的妻子托舉竹筐，試圖為丈夫分擔一些重量。兩位農人皆低首、沉默，畫家有意模糊描畫他們面部表情，似在暗示這些生活在社會基層的沉默而無名的個體，不得不依靠日復一日的艱辛操勞，才可勉強維持生計。原本艷麗浪漫的鮮花，在里維拉畫中，竟成為農人肩上的重負，當中的對照乃至反諷，頗堪咀嚼。

里維拉年輕的時候，曾在意大利、西班牙和法國等歐洲城市遊歷，在那裏接觸到立體主義等時興的繪畫流派及風格。畫家受到啟發，在創作中大膽運用平面、拼貼的手法，再加上他在意大利近距離接觸文藝復興古典主義風格壁畫等，皆影響了他其後開創個性鮮明的繪畫風格。他將古典壁畫的理性與嚴謹，與立體主義的恣肆幻想結合，在具象和抽象間找到一處舒服的平衡。儘管他善用色彩且偏愛鮮艷顏色，但他的作品從不因用色鮮艷而浮誇另類，反是沉穩、厚重，與他私生活的輕浮甚至浪蕩（他與另一位著名藝術家弗里達的恩怨情仇，是常常為人談論的藝術八卦），形成極鮮明的對照。

都說字如其人、畫如其人，對於里維拉及其作品而言，此說法似乎並不恰切，其間的反差與張力，與其畫中花與人的關係一樣，更引人深思。
文：李夢

圖：三藩市現代藝術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