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上西樓看遠帆

對於久未遠行的我們而言，於畫中尋訪他處山川風景，或可一慰常居斗室間的孤單與煩悶。正在日本東京都美術館展出的吉田博逝世七十周年紀念展，展出這位日本版畫名家數十年創作生涯間，對於西洋畫及木刻版畫的研究，其中不但有日本本國的湖海山河，亦有異鄉的遼遠生動風景。

與另一位同時期的日本著名版畫家川瀨巴水相似，吉田博喜歡旅行，並將所見所感融入畫中，更開創「新版畫」這一融合東西的全新風格。吉田博活躍的時期，正是日本熱衷處處借鑑西洋的年代，從制度到文化，從形而上到形而下，概莫能外。這位版畫名家顯然不滿足於僅僅「模仿」既有的風格或程式，他一方面借鑑印象派畫家戶外寫生的風格，從頻繁的外遊中吸取靈感，另一方面也不曾忘記日本的版畫及裝飾畫傳統。他的版畫作品，大多以四時風景入題，打破過往版畫以武士畫及春宮畫為主題的傳統，可謂一創新。

看過吉田博展出的眾多作品，不難發現他偏愛山水草木等自然風景，尤其對「帆」這一主題情有獨鍾。在我們慣見的風景畫作中，帆與船較少作為主角呈現。他們往往是山水之間的點綴，為闊遠的一片風景增添些許生動的、富人情味的元素。而在吉田博的作品中，船與帆時常作為被描畫的主體，出現在畫幅中央。

例如他在1920年代創作的《瀨戶內海集》中的「帆船」系列，以相同的視角和構圖描摹浮在平靜海面上的帆船，意在凸顯光線與明暗變化，為畫面帶來的情緒與氛圍上的差異。這讓我想及當年莫奈創作的「乾草堆」系列，同樣在不改變主體及構圖的前提下，僅以四時光影「改寫」畫作，以強調自然光的奇迹。如是對於光的關注，較少為此前的日本版畫創作者留意，可謂另一創新。

吉田博畫帆，一則借海上揚帆之景寫光，另外也契合東方傳統文化中遠行遙思的詩意。中國唐宋名家不少以「帆」字入詩，寫送別的不捨，寫遠行的期盼。在這個前景仍不明朗的2021年，不妨借吉田博畫中暖景，祝你我的前路暢通無礙、一帆風順吧。

文：李夢

圖：東京都美術館
李夢，女，雙子座，神經大條，不可救藥的美食與古典音樂愛好者。大眾傳播及藝術史雙碩士，專欄及藝評文章散見於北京、香港和多倫多等地報刊及網站。